一本好书：《念楼学短》

 因为平时看得书比较杂，网上阅读的内容又比较随意和琐碎，而我又没有受到过系统化的写作训练，所以为了提高自己书写表达（非写作）能力，更准确的说是写作时候遣词造句能力，四年前我开始批量地看一些文言文读物，从清代看起，继之明、宋……读物的内容主要集中在人文笔记，如清代的《板桥杂记》、《夜雨秋灯录》、《闲情偶寄》、《古文辞类纂》、《雪涛谐史》；明代的：《夜航船》、《智囊全集》、《西湖寻梦》；宋代的：《容斋随笔》、《东坡志林》、《老学庵笔记》......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，耽爱沉溺不能自拔。许多古代小品文读物世面上并找不到出版物，于是动手自制了许多本电子书（感兴趣的可以在这里下载)，这些读物都是公开版权的。

经过这几年读下来，受益匪浅。无论是遣词造句还是行文表达，更加自如了。虽然达不到某种想要的境界，但至少知道了什么是美的，以及差距何几。古代文和言分离，书写文和口头语是两套系统，文人书面表达之言比口述之言更加庄重和优雅，真正做到了文以载言。加之古代有字无词，所以文言的行文更加简洁，如果把古之流行的骈体以及词牌曲牌等韵体统一来看，行文读起来节奏有致，铿锵有声。当然，弊端也是有的，就是今天看起来某些文体晦涩。所以，有志于码字书写的人，文言这一关是万丈高楼之基础。就以木心作品为例，读之会油然而出异样的感觉，简洁而优美。何以至此？因为木心少年接受传统国学教育，后又去了美国，没有受到中国当代书写表达系统的“污染”。

读文言小品文除了在语言上受益外，有些作品实在是有趣。小品文虽然没有大部头作品恢宏气概，但小品文自有其独特魅力，灵活自由的风格，或戏虐诙谐或辛辣讽刺，或给人醍醐灌顶的棒喝，或给人以血淋淋的鞭挞。举几个例子，先来两个《雪涛谐史》 中的段子：

北人与南人论橄榄与枣孰佳，北人曰：“枣味甜。”南人曰：“橄榄味虽辣，却有回甜。”北人曰：“等你回得甜来，我先甜了一会。”

宋时有显者，既归田，语所知曰：“我们从林下看宦途，知得滋味如此耳；但不知死人住地下，比生时较好否？”所知曰：“一定好。”显者曰：“何以知之？”其人答曰：“但闻林下人思量出去，不闻地下人思想转来。”显者大笑。

《陶庵梦忆》中张岱给自己写的墓志铭，看这洒脱和真性趣：

蜀人张岱，陶庵其号也。少为纨绔子弟，极爱繁华，好精舍，好美婢，好娈童，好鲜衣，好美食，好骏马，好华灯，好烟火，好梨园，好鼓吹，好古董，好花鸟，兼以茶淫橘虐，书蠹诗魔，劳碌半生，皆成梦幻。年至五十，国破家亡，避迹山居，所存者破床碎几，折鼎病琴，与残书数帙，缺砚一方而已。布衣蔬食，常至断炊。回首二十年前，真如隔世。

再看看《东坡志林》中曾经沧海的苏东坡：

书画琴棋诗酒花，当年件件不离它，如今七事都改变，柴米油盐酱醋茶。

上面这首诗是命运多舛的苏东坡的真实写照。从才高八度、气贯长虹的文学青年，经过政治人生的洗礼，沦落为隔壁养生的大叔。曾经的庙堂高山仰止的偶像，如今只能曳尾涂中。

一曰无事以当贵，二曰早寝以当富，三曰安步以当车，四曰晚食以当肉。

真性情的还有李渔，除了其昭著的《肉蒲团》，其《闲情偶寄》还是有许多唯美的东西，当然也有“御女之术”无上箴言。

言归正传，今天推荐的《念楼学短》是锺叔河老先生为自己子孙甄选的必读文言，后才有出版。其特点是短，每篇都不超过百字，有注释，有老先生的解读，非常适合现代人读短文的需要。如郭德纲常说的那句话，“一死一生，乃知交情；一贵一贱，交情乃见。”我也是从本书中知悉其另出出处：

始翟公为廷尉（中央主管刑狱的大官），宾客阗门；及废，门外可设雀罗。翟公复为廷尉，宾客欲往，翟公乃大署其门曰：

一死一生，乃知交情。 一贫一富，乃知交态。 一贵一贱，交情乃见。

更多请订阅Λ-Reading