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说连载：秋日黄花瘦 五

 

秋日黄花瘦 五

作者：海燕

受到笑薇点拨的苏玫当晚就给原生递了情书。笑薇是一个单脑细胞女孩，除了自己滚烫的热情，她脑袋里什么都没有。
晚自习，苏玫找到原生所在的自习室，然后走到原生面前，把一张写着自己心思的巴掌大的草稿纸递给原生。原生微笑着看苏玫，悄声开着玩笑说：“你可别给我递情书啊？我还想多玩几年呢！”笑意浓得泼洒出来，溅了苏玫一脸，苏玫慌了手脚，一扭身跑了，一直跑了很远，感觉脸上还有原生的坏坏的笑，她不禁捂着嘴，学着原生的样子笑起来。
回去学习是不可能的了，爱情像一个就要出壳的小鸡，发出沉闷的“咄咄”的响声，扰得苏玫静不下来，她就在走廊尽头徘徊。生与死，就在此刻，破壳而出，就是新的生命，突出不了重围，就要永远沉寂下去。苏玫屏住呼吸耐心地听“咄咄”的响声，内心的小鸡在啄壳，走廊里的脚步声也在此起彼伏。这一次，会是原生吗？不是，原生的脚步声没有这么轻佻。那么，这一次会是原生吗？不是，原生的脚步声哪有这样憨重？要不，这一次该是原生了？也不是，原生的脚步声怎么会轻得像猫一样呢？
猫一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，尽管听出不是原生的，苏玫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，这脚步声到了她的身后就停了下来，苏玫手攥得紧紧的，她僵硬着回过头去，没想到肩膀上正挨了一巴掌，苏玫“啊”地叫了起来，把那个人吓得也“啊”的尖叫起来，苏玫立刻听出，来者是笑薇。莫非她看到自己给原生递情书了？苏玫有些尴尬，一时找不到话题，其实站在笑薇的对面，苏玫根本就用不着找话题，笑薇把所有的话都准备好了：“你是不是等谁呢？紧张兮兮的，也吓了我一跳，今天有阴谋吧？嗯？咱俩可是老公老婆级的亲密，你可不能见色忘友啊。”走廊里灯光昏暗，然而却挡不住笑薇脸上的流光溢彩。苏玫不仅感叹：“她自己恋爱也不见得这么兴奋吧？”
苏玫没有吭声，她们在一起，一直是笑薇唱主角，苏玫沉默着也冷不了场。没有得到答案，笑薇又接着说下去：“你知道吗？我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看到你的梦中情人原生了，你知道吗？原生好傲啊，他买了一块饼，刚吃了一口，就把它扔掉了，说是不好吃。”苏玫立刻问道：“那么原生没有吃饭？”笑薇又笑了，眼神满是嘲讽，笑薇是一个活得非常自尊的女孩，她看不得一个女生在一个男生面前这样没有尊严。苏玫没有注意到，她关心的是原生有没有吃饭？如果没有，她要为原生去买点吃的。笑薇略微冷了一下脸，就又笑起来，她用食指刮着苏玫的脸说：“大姑娘家不脸红啊？怎么？原生没吃饭，你就要给他去买饭吗？”苏玫点点头，笑薇不笑了，她没想到苏玫这样坦率，她紧盯着苏玫看了一会，试探着说：“其实，我觉得作为女孩，不能太主动。你太主动，对方会不尊敬你的。”苏玫不干了，她非常认真地说：“可是是你让我坦白的啊！”笑薇一愣：“你，你坦白了？啊？你坦白了？哈哈哈……”笑薇再也忍不住了，哈哈大笑起来，苏玫从来没有听到笑薇如此大笑过，笑薇自认为是个淑女，所以，有笑不露齿的习惯，今天却如此爆笑，苏玫感觉整条走廊都被笑薇的笑声震得晃动起来。苏玫呆愣愣看着笑薇，笑薇却瞬间收住了笑容，苏玫没有注意到，顿河从走廊的那一头走过来。笑薇拉着她要走开，可是苏玫不愿意走，她怕她走了，原生找不到她。笑薇没有办法，只好呆在原地，然而她静默下来。
不一会，顿河到了跟前，热情地跟苏玫和笑薇打着招呼，笑薇脸上的笑容显得非常生硬，本来已经收了，却又忽然笑了，像是失去弹性的弹簧，一双细长的眼睛极为严肃，小嘴也抿得紧紧的。苏玫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，没有了笑薇的纠缠，她干脆转过身去，紧紧盯着原生所在的教室门，然而，原生没有出来。她正翘首企盼，笑薇却仅仅拉着她的手，说：“走吧，回去上自习吧，明天还得交作业呢？你不是没做呢吗？”顿河于是和她俩告辞，可是顿河走后，笑薇去不再来拉苏玫，她一直默默站在那里，很久很久。
第一堂自习课过去了，苏玫并没有等到原生，她非常扫兴，撅着嘴要哭出来，笑薇安慰着她，两人回自习室了。苏玫坐在教室里，如坐针毡，为了稳定情绪，她继续在本子上造“圈”，笑薇扭头看看苏玫，这一回，她却没有笑，只轻微地叹了口气，低头看着自己的本子发愣。
就在苏玫黯然神伤的时候，原生来了，他站在苏玫的课桌前，苏玫并没有注意到，她还在那里造“圈”，笑薇敏锐的感觉了到这个人影子，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紧，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那是谁，她立刻笑眯眯地推了推苏玫，苏玫扭头看她，笑薇抬起尖尖的下颌朝前一点，苏玫这才看见原生，原生爽朗的一笑，对着笑薇小声说：“借你们姐们说句话可以吗？”笑薇立刻回答说：“我要说不行怎么办呢？”还没等原生说什么，苏玫插话了：“行，怎么不行？”原生笑了，很有意味地看着笑薇，转身走了，笑薇很尴尬，可欲待跟苏玫说几句话时，苏玫站起来连理都没理她就走了。笑薇摇摇头，不屑地说道：“笨山鸡根本用不着猎人下套，自己就往枪口上扑。”
原生雄赳赳地走在前面，后面跟着乐颠颠的苏玫。走到门口，原生下意识地甩了甩头发，非常意气风发的，光影交错中，苏玫忽然感觉非常不真实，在苏玫的世界里，即使遥远的天空也是踏实的，因为有厚重的大地的承载，可是现在她要跨入的，可能是不一样的乾坤世界，她求救似的回头去看笑薇，笑薇早低了头。有那么一秒钟，苏玫犹豫了，她有一种逃走的欲望，可是最终，她还是被爱情打晕，踏着原生走过的路走去。
走廊里 ，几盏没有装饰的灯泡赤裸裸地亮着，光亮不多，彼此间交叉着，寻求着互慰，在两灯的中间，影子就变得格外多起来，走过一个原生，又有一个原生，前面是原生，后面还是原生，仿佛原生撒了毫毛，变了无数的原生出来。苏玫有些迷乱，她很想原生现出本相来，哪怕是毛脸雷公和尚，也比这无穷无尽的变化要好得多。
苏玫叹了口气，走在前面的原生这才回过头来，温柔地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苏玫摇摇头，继续朝前走，超过了原生，原生问道：“你要去哪里？”苏玫又摇摇头，原生笑了，轻轻扣住了苏玫的手，说：“跟我来。”拽着苏玫跑起来。
苏玫觉得自己的灵魂飘起来，飘到了房顶上，木呆呆地看着这个肉身跟着一个陌生的人跑出走廊，跑到门前的暗影里。等到灵魂跟上来的时候，苏玫的嘴已经被占据了，原生吻了苏玫。苏玫感觉自己如一堵酥墙轰隆隆倒下去，尘土的飞屑四处飘摇，然而她什么也看不见，什么也听不到，什么也闻不到，原生紧紧地把她逼在教室的墙上，她连一寸呼吸的空间都没有，她软弱无力地挣扎了两下，原生则把她扣得更紧，他的整个身子都箍着她，仿佛生出无数的触角，紧紧地捆绑着她，她的两肋涨得生疼，然而这种疼，却有一种甜蜜的味道。
他也喜欢她的，这样的结论令苏玫欣喜，就为了这，她可以忍受一切。一束灯光扫过来，苏玫猛然醒过来，莫非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吗？然而原生就在眼前，眼睛微闭着，很陶醉地在嘬着她的唇。苏玫一下子弄不清自己身置何处，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，眼睛醒来了，神经却还在梦里徘徊。那道光越来越近，是一辆车开过来了。原生终于觉察到了，他睁开眼睛，当他看到苏玫大睁着双眼看着他时，有些诧异，但是他并没有停下来，他抬手将胳膊支在墙上，胳膊挡住了灯光，苏玫重新置身于黑暗之中，他换了一个姿势，有滋有味地继续下去。
然而苏玫却无法融入进去，她的爱单纯的只有爱，她甚至从来不知道爱需要身体的接触，她看到过别人亲吻，她是不屑的，但是她没有想过，自己今天也这样做了。原生附在她的身上，让她感觉恐惧，可是因为是原生，她不敢反抗，不愿反抗。她听到那辆车开走了，她的灵魂也跟在那辆车上，走了，走得远远的，再回头看，原生还摁着她不放。
许久许久，原生才心满意足的把嘴拿开，仿佛吸血鬼吸饱了血，苏玫木头似的站着，站得笔挺笔挺的，早僵住了。原生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，嬉笑着说：“小可爱，满意了吗？回去吧！”苏玫于是转身进楼门，上楼梯，每一步，都清清楚楚的，但是她一坐在座位上就又迷糊了，原生去哪了呢？她真的喜欢和原生在一起，只是，只是，如果没有亲吻就更好了，她懦弱地想着。
笑薇看到苏玫就又眯起了眼睛，认真端详起她来。苏玫嘴唇红红的，可是她的脸，怎么呆愣愣的，没有一点欣喜之色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苏玫不是能够隐瞒情绪的人，莫非，她被吓着了？笑薇没有吭声，现在说什么都会吓着苏玫，可怜的苏玫，她根本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，她相信的只是她青春期的冲动。
第二天，苏玫起得很晚，笑薇叫了她两遍，她才起床，她对笑薇说：“我和原生是朋友了，以后我可能会经常和他在一起。”笑薇微笑着调侃着：“重色轻友。”苏玫什么也没有说，洗了脸真的自己走了。宿舍里剩下的几个室友在背后神秘地笑着，特别是苏玫下铺的袁丽丽，她顶着尖细的嗓子，冲着苏玫的背影喊道：“苏玫，别‘乱爱’啊！”苏玫没有回头，她有一种飘忽的悲哀感，一朵被拦腰掐断的茉莉花，离开了安全的依托，在哪里开放已经是由不得自己的，可是是她自己主动离开了安全地。
下课后苏玫就去找原生，原生没说什么，但是看神情他很是不屑，没有一点征服的刺激，没有一点反抗的折磨，原生觉得这爱情来的过于索然无味。苏玫读懂了原生的不耐，她越发谦恭着身子，生怕哪一部分过于突出，引起原生的反感。原生倒笑了，说道：“你紧张什么？” 苏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原生拉着她的手说：“走，我们去吃饭。”苏玫又高兴起来。
苏玫已经决定将自己彻底出卖，所以，从这一刻，自己的思维便是无用的了，她要回到原始状态，一无所思、一无所想，反正已经有另一个灵魂的触角伸进了她的大脑，那就让他做主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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